【剧版镇魂/巍澜】共长生
仍然一发完结
我是个变态吧大概……
【剧版镇魂/巍澜】共长生
“我要立刻回一趟地星。”
沈巍仍然是一丝不苟的大学教授打扮，但说这话的人是黑袍使，特调处里每个人都听懂了。
众人都没有接话，一向鸡飞狗跳的特调处里难得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最后还是赵云澜先忍不下去，大吼了一声，把手里没剥开的棒棒糖用力丢了出去。
糖块在楼梯扶手上沉闷地粉身碎骨，郭长城在那脆裂的声音里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沈巍立刻发觉了，朝他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
在沈教授至柔至软的笑容里，郭长城回忆起他第一次亲眼见到黑袍使的感觉。
恐惧是从心底突然生长出来的，没有任何征兆与理由。但寒意却非常缓慢地由四肢手脚逐渐攀升，树藤一样逐渐缠绕住他的身体。
黑袍使不需要在人心里根植恐惧，因为他本身就是恐惧。他不需要人爱他，也不需要人恨他。什么都不向世人索取的半神是可怕的，因为无论世人付出何等代价，不达目的他永不会停止。
现在，在夜尊破出禁锢的这个月光明媚的夜晚，天柱看上去比天边还更遥远，战争就更为远隔千里，是终郭长城平凡一生都不会与之产生关联的东西。而他站在特别调查处嗡嗡作响的防护罩之下，重新体会到生命里为数不多的，让人想逃跑的惧意。
沈巍突然抓住赵云澜的手腕，年轻教授的手指有力而冰冷，寒气直接刺穿了皮肤与血肉，几乎一秒钟都没有耗费，就令赵云澜连腕骨都疼痛起来。
他被动地任由沈巍拉扯着，挤出了情绪和呼吸一齐起伏不定的人群。
“不要离开特调处，没有我的消息，不要采取任何行动。”
赵云澜很想追问，你会给我消息吗？怎么给我？什么时候给我？如果我一直都收不到你的消息呢？
但他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放任沈巍把用力到微微颤抖的手指，持久地停留在他皮肤上。
从他选择继承父亲的职位那天起他就认识到坐在这个位子上将会面临的千百种危险，而赵云澜无论有多幸运，都必然要承受其中的一些。他们都有自己要坚守的位置，谁也不能临阵退缩，除非已问心无愧地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好。”他简短地答道，在能杠两个字绝对不会只说一个字就住嘴的赵处长的行为指南里，这是第一次出现了斩钉截铁的回答。
沈巍动了动唇，赵云澜看出他有许多话要说，也知道他一个字也不会说。所以他只是沉默地摊着手，等待那冰冷的皮肤，在空荡荡的暖气里逐渐回温。
林静已经调高了特调处内部对黑能量的探测等级，此刻警报声突然凄厉地响起，祝红连门都没敲就冲进来，后面跟着郭长城。
“黑袍大人呢？”
赵云澜瘫坐回沙发，一手按住额角，一手在空中随便地摆动了一下，“是黑袍使瞬移动用的黑能量触发了警报，让林静把它关了。”
祝红也欲言又止，但还是什么都没说，退出了办公室。
赵云澜心事重重，本来并没有打算要睡，只是望着天花板，一遍一遍在脑中演练紧急情况处理程序。他不知道自己是在把那本预警手册上的内容翻来覆去地默诵到第几遍时沉入了睡眠，梦里也碰见心事重重的沈巍，镜片后眼尾优柔地舒展，唇角却固执地紧紧抿着，守护住他的秘密。那些秘密，他打算带到哪里去呢？
醒来时赵云澜几乎一头的汗，室内空调温度开得并不高，祝红大概在夜里进来过，给他披了一条绒毯。赵云澜把毯子掀开，先去看传讯的香炉，那里空空如也。他想了想，又翻出手机，只有七个海星鉴的未接来电，赵云澜叹了口气，把手机重新丢回沙发里。
他心里有种空荡荡的失落，不足以称得上是预感或是什么充分证据，但仍令他觉得十分不舒服，仿佛一些生命中的联结正动荡不已，而他甚至不能明确指出那联结是什么。
可能是赵云澜脸色确实难看，他一走出处长办公室，郭长城就递过来一块热毛巾，“赵处，你先擦下脸。”
赵云澜接了，问林静，“昨天夜里有没有什么情况？”
林静摇摇头，但很快地说，“海星鉴打电话找你，他们监测到黑能量从龙城地表各处溢出的迹象，目前……”林静翻找着笔记，“八点时已超过十处。”
赵云澜一向不是完全依赖直觉的人，但心下的不安却让他越来越无法忽视，“昨夜一直在升高吗？”
林静给了肯定的答复。
“我要去一趟地星，”他刚说完这句话，祝红就立刻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黑袍大人要我们别轻举妄动。”过了几百年还学不会人类社会口是心非的规则的小小蛇类坚持着，“你不能去。”
“老楚，你全权负责特调处接下来的行动。”向来吊儿郎当的男人命令道，无视了所有人不赞同的目光。
“有问题电话联系。”赵云澜正要起身，忽然感觉到一股力量迎面击中了他的胸口，他忍不住低嘶了一声，低头看向前胸，那里并无一物，但力度如此真实地层层加重，几乎要扭断他的肋骨。
他站立不住，挣扎了几下，还是跌回椅子上，祝红已经扑过来搀住他肩膀，“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长生晷……”赵云澜几乎是从牙缝里吸着气说出这句话，“命数相连。”
在死一般的沉默里，祝红不知道，自己是唯一一个看出真相的人，还是唯一一个说出真相的人。
“你和黑袍大人，已经联结了命数。”
一切有生有死，有阴有阳，也有失有得，像沈巍为他承担过的一样，赵云澜毫不退缩地要替沈巍承担一切痛楚。
赵云澜伏在桌上，几乎要把肺都咳出来。郭长城手忙脚乱地倒了茶给他，他甚至手抖得没法接住，只是稍微握了一下杯子，就眼睁睁地看着水杯在桌上摔得粉碎。
“林静，”在疼痛的间隙里，赵云澜咬着牙说，“把止痛剂给我拿来。”
林静跑过去拿了，赵云澜咬开注射针管的盖子，他浑身都在抖，手指却出奇地稳定，针头一下穿进了血管。
他极快地打完了一针，看上去已经压制住了痛苦，只是额上的冷汗还在不断往下流。赵云澜又抬头对林静说，“处里现在有的止痛剂，全部给我。”
祝红似乎忍无可忍，喊了一声，“赵云澜！”
赵云澜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一把抓过林静给他的急救包，又对楚恕之嘱咐，“特调处交给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我出去的时候是这些人，回来的时候还得看见这些人，少一个我唯你是问。”
楚恕之点点头，祝红仍然在说，“你是肉体凡胎，是没法穿过那扇地星和海星之间的门的！”
赵云澜朝她没心没肺地笑了一下，手上比了一个点烟的姿势，“我是肉体凡胎，但现在我和黑袍使命数合一，上至三十三天，下至十八层地狱，他能去的地方，老子就能去。这辈子还没拿过这么牛逼的通行证呢，不用个够本怎么行。”
他自觉这句结束语撂得特别潇洒，但一踏上地星就忍不住后悔装逼太过，地星城镇中已变成一片火海，惨呼声伴着建筑倒塌的可怖声音四处不绝。
林静给了他十支止痛剂，以第一剂的效力来看，十支足够撑到他到达地君殿找到沈巍，但若是沈巍不在，事情就未免难办。
赵云澜一时之间脑子里已转过了七八个念头，但也没有一个万全之策，他在原地踟蹰了半分钟，最后还是决定往地君殿去。
虽然地君殿尚未起火，侍从们已跑得无影无踪。赵云澜在空荡的大殿中穿行，好不容易终于抓住了一个侍卫装扮的男人，当下一把揪住他领子，连声追问道，“黑袍大人在哪里？”
男人抖得如筛糠一般，断续着答，“天、天柱已塌，黑袍大人要修补天柱，把从天柱里逃、逃出来的人锁回去。”他说完这些话，忍不住跪下给赵云澜连连磕头，“求你放过我，我只是为了养家糊口，一时糊涂了，并不是真的向黑袍大人效忠。”
赵云澜骂了一声，把男人丢回地上。他心口痛楚又逐渐回升，四肢也像被人抽空了力量一样，酸软地抬不起来，连脚步也不免开始踉跄。一方面是止痛剂的效果逐渐退去，另一方面赵云澜不敢去想，只是从急救包中又抽出两支针剂，打进了血管。
天柱已塌，原先的空地上碎石四散滚落、飞沙呼啸。赵云澜隔着很远就望见沈巍和一身白衣的夜尊正在缠斗，斩魂刀裹挟着割面的劲风，两人的衣襟和身影都烈烈如燃。
天柱崩塌是不亚于四极摧、九州裂的灭世异象，此时地星天空一贯压顶的阴云已全部散开，由地面腾起千丈高的一道巨闪，伴着雷声的轰鸣，直达九天之上。
赵云澜迎着烈风不断靠近战阵中心，听见他永远忘不了的夜尊的声音，极年轻高亢，里头含着一股千万年来，嗜血取乐的天真，“啊，是我们的老朋友来了。”
他猛一扬手，纤尘不染的白衣广袖，飘然有仙人姿态，出手却极为狠绝，黑能量迎面击中了斩魂刀，两厢竟发出清脆的金石交击之声，穿云破雷而来。
赵云澜毫不犹豫，举枪上膛扣动扳机，他心下已有杀意，一瞬之间将满匣七枚子弹全部打完。
夜尊斥了一声，“冥顽不灵！”长袖又展，赵云澜在他击出的狂风里根本站立不住，跌撞着跪倒在地，一股腥甜直冲到喉口。
夜尊还待追击，另一面沈巍却身形一滞，张口呕出鲜血，人也从半空中跌落下去。
他与夜尊缠斗已久，早就是强弩之末，此时连站在地面上也难以维持，直直地坠在碎石之中，以斩魂刀撑住了身体，摇晃了几次，竟是站不起来。
夜尊面上又一次露出了那种孩子般不知何为残忍，因而更显残忍的表情，“有意思，”他扣住沈巍的脖颈，将沈巍整个人提了起来，“你用了长生晷，现在你们是命数一体的了。”
沈巍仍在不断吐血，鲜红颜色流满了夜尊一手，又从他白衣的袖口上逐渐滴落下来。
“值得吗？”夜尊嘶声发问，“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你竟把你万年的生命，与这等渺小的生物相连？”
沈巍被他攫紧喉管，几乎已喘不上气来，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断裂声，但仍在满口的血腥味里回答他，“而你连去试的资格都没有。”
“那便如你所愿吧。”
夜尊如丢弃敝履一般地放开了手，沈巍已完全脱力，从他手中滑落，夜尊另一只手上忽地绽出刺目的白光，赵云澜看在眼里，只来得及喊了一声，“住手！”那光芒凝成一道锋利无匹的刀刃，将沈巍由前胸至后背，完全刺穿。
这一捅力度极大，沈巍被那力道一气推搡了七八丈，直到后背撞到天柱的基石才停下。
夜尊按住沈巍的胸口，仍没有停止，赵云澜清晰的听到刀刃一寸一寸破开沈巍背后封石的声音，与此同时，自他心脏上才传来血肉和骨骼被一分一分逐渐剖开的蚀骨剧痛，他在那灭顶的疼痛里连呼吸的力量也彻底失去，连双手在砂砾上抠出淅沥血迹都浑然未觉。
“好好感受这凡人的痛苦。”
沈巍完全是依靠那把刺穿他胸口的长刀将他牢牢钉死，才能勉强倚在封石上不滑落下去。夜尊扬了扬手，锁链自封石上伸出，将沈巍缚紧。
“令主，”夜尊的声音像是淬满了毒药的利刃，在赵云澜不甚清晰的意识里沉浮，“我告诉你救沈巍的方法，那四道黄泉锁，是地星陨铁所制，这世上只有一样东西可以切断，就是斩魂刀。”
他顿一顿，“你和沈巍同生共死，现在，你是唯一一个能拿起斩魂刀的人了。但斩魂刀若要砍断黄泉锁，反噬之力，也只有地星人可以用异能承受。看吧，这就是肉体凡胎的代价。”
赵云澜知道自己肯定是痛昏过去了，但是他不知道到底昏了多久。他醒过来是因为耳边沈巍的声音在叫他。
他伏在石堆里，花了好几分钟，眼前的情景才不再晃动、慢慢清晰。沈巍胸前的伤口仍在流血，沿着天柱前方的地面汇聚成一滩。
“赵云澜，”沈巍的声音也在发颤，“你不能在地星久留，快点起来。”
斩魂刀落在赵云澜眼前一米远的地方，他撑着地面站起来，先去捡那把刀。
夜尊没有骗他，除了世上独一的黑袍使之外，现在赵云澜是唯一一个可以拿起这把刀的肉体凡胎。
赵云澜没有力气，只能拖着刀朝天柱走过去，他清楚地看到沈巍苍白如纸的一张脸上，神色已经变了。
“你承受不了反噬的力量，”沈巍急促地说，扯动了伤口，痛楚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他在自己的血液里沉闷地咳了起来。
“我命可大着呢，”赵云澜以刀拄地，满不在乎地一笑，“原先不也说我的眼睛治不好吗？”
他一边说，一边颤颤巍巍地举起了刀刃，对准了束缚住沈巍手臂的锁链。
“我还有其他的办法。”沈巍突然说，“你有没有带圣器来？”
他语声沉静，似乎又变成了那个在大学课堂上侃侃而谈的年轻教授，尽管他现在的样子狼狈已极。
赵云澜把口袋里的长生晷拿出来给他看，“带了。”
“你过来，把长生晷握在手里，握住我的手，像上次我帮你治眼睛时一样。”沈巍脸上露出了微笑，赵云澜觉得他的笑容特别熟悉，又一时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赵云澜依言照做了，沈巍的手心全是冷汗，他现在握起来就像是一块正在不断融化的冰。
沿着他们两人相握的指尖，圣器特有的黄色光芒逐渐明亮起来，赵云澜又感受到了当时那种能量缓缓填满周身的感觉。
“你这是……”他疑惑地抬头看沈巍，心里生出一点莫名的退缩之意。沈巍没有回答，他平常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散乱地垂下来，遮住了眼睛。
能量运转到最大时，沈巍忽然用力扣住了赵云澜的手指，不让他抽身退出。赵云澜清晰的感觉到他和沈巍之间存在的关联正在拉长、绷断，像是有人不由分说地从他心口戳开了一个大洞，把其中有关于沈巍的部分都毫不留情地抽走、毁灭。
他突然意识到了沈巍要干什么，他要切断他们已联结的命数！赵云澜拼命挣扎，但沈巍的手仿佛铁铸般不允许他后退，他右手握着的斩魂刀越来越重，马上就要从他手中坠落下去……那种失去的感觉又致命又熟悉，像是前世曾发生过，又或者将要在未来不断重复上演……
赵云澜嗤笑了一声。
“你行，我真是活他妈该。”
他斩钉截铁地说完这句话，挥起手中的斩魂刀，朝自己与沈巍仍旧紧紧相连的左手削下去。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赵云澜已经感觉到金属冰凉的刃切开皮肤的触感，沈巍强行聚起仅存的能量，将他一把击飞出去。
但还是稍迟了一步，赵云澜跌倒在地上，左手腕皮肉横翻，立时血流如注。
“你知不知道死字怎么写？”沈巍已完全的力竭了，他觉得自己是在朝赵云澜怒吼，但事实上只是发出了模糊的音节。
“难道你知道？”赵云澜毫不在意地甩甩手上的血迹，拖着刀重新走回封石旁。
“我赵云澜的人，我自己会护，你想死，可以，先把书面报告打上来等我批！”
沈巍在血水与汗水里仰头凝视他，赵云澜看出他有许多话要说，也知道他一个字也不会说。
但这次沈巍终于说了，尽管不是赵云澜想要听到的话，“走吧，求你。”
“你别做梦了，我什么时候听别人的。”赵云澜不再看沈巍，他挥动了那把曾斩断过无数旧梦与新魂的刀刃。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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